「一雙鞋」和「兩隻鞋」
張逸萍
鞋店A櫥窗上寫著﹕「大減價﹕一雙鞋
$49.99」，裏面是一行行的貨架，擺著一個個鞋盒。鞋店B櫥窗上寫著﹕「大平賣﹕一雙鞋
$49.98」，裏面也是同樣的架，擺著鞋盒。但細心再看﹕A店每個鞋盒裏，都是一隻左鞋、一隻右鞋；B店鞋盒裏，若不是兩隻左鞋，就是兩隻右鞋。
鞋們終於發現了。A店的鞋投訴﹕兩隻左鞋或兩隻右鞋，不能叫做「一雙鞋」，頂多叫做「兩隻鞋」，你得把櫥窗前的廣告修改，不能和我的一樣！鞋們吵嚷起來……
〔下面﹕A店的鞋，簡稱A；B店的鞋，簡稱B。〕
B
﹕有20%
的鞋是這樣的。
A
﹕我們不管是20%，是2%，不是百分比的問題。你不能說自己是「一雙鞋」，應該叫「兩隻鞋」。
B
﹕為什麼你們是「一雙」？我們只能叫「兩隻」？歧視！請不要剝奪我們的基本鞋權，包括尊嚴和追求幸福，也意味著成為「一雙鞋」的權利。
A﹕沒有剝奪你們成為「一雙鞋」的權利，只要重新排列，一左一右同放在盒裏，就是一雙。因為這是「一雙」的定義。
B淚眼汪汪地說﹕我們受了太多的冤屈。我們走在街上，被白眼相看，背後竊竊私語，貼標籤、扣帽子。小鞋子們，在學校裏，同學恥笑。甚至教堂不讓進去，說我是罪鞋，一左一右的鞋沒有罪嗎？
A
﹕這樣的態度不對，我同意。首先，讓我為自己道歉，也代他們道歉。所有鞋都是罪鞋，罪有很多不同形式。但不可因此強詞，說某罪就不算為罪。
B
﹕謝謝，但不是全世界都和你這樣開明，所以必須大家都叫「一雙鞋」，問題才可以解決。
A
﹕這倒有困難，因為「一雙鞋」永遠不是「兩隻鞋」。不能這樣混淆耳目！
B嚎啕大哭﹕哇！你還是不明白我們的苦衷。你們可以到法院註冊，於是得到很多保障和福利。左鞋有健保，可包括右鞋；左鞋死了，右鞋得到遺產和小鞋子的撫養權；右鞋病危，左鞋可陪伴和代簽名；我們嘛，老是碰釘、障礙重重。總而言之，在撫養、醫療、保險、房屋、稅務、入境、承繼權都不能平等……我們有如次等鞋……所以必須爭取平權！
B
﹕不成！不成！這樣的建議，形同於過去黑人平權運動中的「種族隔離」，雖然黑人能跟白人坐一樣的車，但卻只能坐在不同區塊，隔離依舊意味著歧視，因此必須直接推動平等——大家都是「一雙鞋」。
A
﹕我們現在討論的，不是與生俱來的顏色，是怎樣安排在盒裏的問題。「一雙鞋」永遠是一左一右。這不是歧視，這是分辨！正如我們不能把蘋果和橘子都叫作蘋果，它們就是不同。古今中外，鞋同此心，心同此理！
B﹕誰說的？我們不是鞋嗎？怎麼說「鞋同此心」？我們心裏就沒有這樣的道理。
A﹕「一雙鞋」的定義是在古今天中外的法院注了冊的，甚至什麼聯合國、國際公約之類，都是這麼講的。不但從前，甚至美國近年曾設立「保護法案」，特指定必需一左一右，才能叫「一雙」。所以你現在不是爭取平權，而是想要奪權，想搶走「一雙鞋」在歷史上的定義。
B
﹕為什麼大家不能都同時分享這個名份？我要控訴！我要平權！
A﹕你們是企圖搶奪我們本來有的標籤，正如為了好處而冒充不屬自己的註冊商標，是不合法和不道德的。想你也聽過有很多著名商標侵權案件。例如﹕
加拿大有一個案﹕某人把Chanel商標，使用在自己的商用、住宅用或旅館的開發與建造服務上。Chanel公司很快地跳出來抗議，由美國專利商標局審理後，Chanel勝訴。在台灣也有一宗名案﹕Chanel在台灣通常被翻成「香奈兒」，但有人腦筋靈活，把「香奈兒」扭成「香奈爾」，拿來稱呼自己的生意，銷售皮包、精品、手錶等等。眼尖的Chanel
，很快就把老闆告上法院，宣稱如此會讓著名商標Chanel的信譽遭到淡化，法院判決被告賠償Chanel公司。[1]
明白沒有？
B﹕誰說你最早註冊的？我們搶了什麼好處嗎？
A﹕有一本古聖之書告訴我們﹕「人要……與妻子連合
……夫妻二人……」。這是最早最早的註冊！我們的好處——上帝的祝福——你搶不去的。
B﹕唉！明白了，反對我們的總是基督徒！
A﹕有很多不是基督徒的，也站在我們這邊。
B﹕那麼你們這些基督徒就把自己關在教堂裏，獨善其身好了，不要來麻煩我們。
A鄭重其辭﹕基督徒有權利、有責任按著自己的理想去發言和投票，否則我們變成被歧視的弱勢社群。
B﹕你們不能決定我們的幸福。
A﹕影響我們自己、後代、和社會的幸福，我們良心有責！
B﹕那麼，我們以後要提議修改法律，不再說「一雙鞋」一詞，只說「兩隻鞋」；不說「左鞋、右鞋」，只說「這鞋、那鞋」。
A﹕這不是平權，是奪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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